张宗福又说:“不管怎么样,在没有接到撤退命令之前,一定要死守阵地,哪怕咱们老虎营的兄弟部死光!谁让咱们是老虎营呢!”

    我没有话可说了。

    这是血腥味浓郁的黄昏,和清晨时的景色完两样,硝烟弥漫,伤员痛苦的叫喊和**不时响起。我凝视着如血的残阳,感觉到了从来没有过的焦渴,我已经有多久没有喝一口水了,我拿起了水壶,水壶空空的,一滴水也没有,原来我的水壶被子弹打穿了一个洞,水都流出去喂了被战火烧焦的泥土。我大叫道:“许良发,给我水,老子要喝水!”

    上官雄走到我面前,把他的水壶递给我说:“喝我的吧!”

    我接过他的水壶,不顾一切地拧开水壶盖,把水倒进口里,我大口地往喉咙里灌水时,可以感觉到清凉的水经过我的喉管时发出滋滋的声响,就像水浇在烧红的铁块上发出的声音。

    我竟然一口气喝光了上官雄水壶中的水,把水壶递还给上官雄时,我的目光落在了他缠着纱布的左手臂上,纱布被渗出的血染红。我睁大了眼睛:“阿雄,你挂彩了!”

    上官雄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擦破了一层皮。”

    说完,他拿着空荡荡的水壶,转身朝壕沟的另一边走去,夕阳照在他宽阔的背上,我突然想起了上官明的背影。上官雄边走边回过头对我说:“土狗,许良发牺牲了,上午就牺牲了,你怎么忘了呢?”

    是什么样的刀锋捅到了我的心上,如此尖锐,如此疼痛。

    是的,我们连的号手许良发上午就牺牲了,一块弹片从他的太阳穴里深插进去……他没有来得及吹响冲锋号,就已经倒在了焦土上。我怎么能够忘记呢,忘记许良发已经牺牲了?我竟然在他死后还管他要水喝,我多么狼心狗肺!

    我颓然地坐在地上,那时,夕阳掉落了西山,大地顿时变得昏暗。

    那个晚上十分的沉寂,那是松毛岭保卫战的第三天晚上。三天下来,我们损失惨重,我们连队已经死伤过半,整个老虎营也死伤过半。我们在黑夜里舔着自己的伤口,借着白军也在晚上休整,我们也有了喘息的机会。

    我和上官雄背靠背地坐着。那时,我感觉我们是两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在我内心的最深处,失落感无时不再,尽管我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血性汉子,战火已经把我锻造得百毒不侵。

    我说:“阿雄,我们还能回长岭镇去吗?”

    上官雄坚硬地说:“回不去了,我们离开的那天就注定回不去了。你想回去?”

    我说:“想!师傅不知道怎么样了?”

    上官雄叹了口气:“土狗,你不要想那么多了,想了也没有用,师傅有师傅的活法,我们想了也没有用。你还记得师傅的话吗?他说我们不是池中之物,你明白吗,长岭镇不是我们呆的地方!只要我们不死,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的!”

    我突然什么话也不想说了,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壕沟的另外一边骚动起来。

    我说:“发生什么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