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他想她的时候,每当他惊恐地发现,这个家几乎渐渐找不到她存在过的痕迹的时候……

    他需要宋子熙狠狠地扎醒他:他都是怎么辜负她害死她的!

    他需要宋子熙时刻提醒他:他不配得到宽恕!一辈子都不配!

    耳边还在响着宋子熙的疯言疯语,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笑沈氏丧尽天良,机关算尽却断送了自己儿子的性命,到头来不过竹篮打水,替人做嫁;一会儿又哭当年被宋子循凌迟的傅氏,这个他唯一爱过,最后也为他利用,死无全尸的女人……

    宋子循默默听了一会儿,转身走了出去。

    他去了杜容芷生前的院子。

    虽有下人时常过来打扫,可毕竟是空置了十几年的屋子,整个芳菲院都冷清得几乎没有一丝人气。

    宋子循坐在窗前,静静地看着满院的腊梅。

    这些,都是在她死后种下的。压着积雪的枝头露出点点娇黄,给这个冰冷的冬季也增添了一抹生机。

    宋子循又掩着帕子,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那声音一下接着一下,仿佛连肺都要咳出来似的。

    长兴不由红了眼眶,忙递上痰盂,语带哭腔,“爷……”

    宋子循无力摆了摆手,直到呕出好几口鲜血,气息才渐渐平缓了下来。

    他疲惫地靠在迎枕上,声音沙哑道,“长兴,你说若到了地底下……她可会原谅我?”

    长兴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爷,爷您可千万不能这么想!只要您听太医的话,好好吃药好好休息……您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您可不能放弃啊爷!”

    说罢这个四十岁的汉子竟伏在地上哭得跟个孩子一般。

    宋子循却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他看着院子里的腊梅,自顾自地喃喃道,“我猜……她肯定是不会的……”

    连他逢场作戏时染上的胭脂都能气红了眼的女人,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原谅他呢……

    不对,也不对。

    那双曾经无比热烈地追随过他的眸子,其实早就已经没有光了——甚至早在,他失手打瞎她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