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半晟从小虽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却连父亲的三分学识也没企及,插不上几句话,只在一旁讪讪听着。

    聊至兴浓时,徐喻从袖中抽出那卷白纸双手奉上。

    “座主命人送来一卷白纸,门生愚钝,不解其意,还请座主明示。”

    崔国南捻起白纸,正色道,“不言啊,我们身为百姓父母官,就是要把自己当成这样一张白纸,一功一过,全由百姓评论!你如今初登仕途,尚且不着一墨,但等到来日,这张白纸却可以是你的功绩簿,也可以是老百姓的鸣冤录,你敢不敢大胆地把它交到百姓手中?”

    徐喻茅塞顿开,忙起身行礼!

    “座主谆谆教诲,门生谨记在心,门生一定以座主为楷模,为官清廉,为人清白!”

    崔国南满意,随手将白纸递给了儿子,崔半晟顺情道,“徐御史既然来了,便让内子献丑,题上几个字赠给御史吧。”

    崔国南微笑颔首,家仆很快传来一名少女。

    那少女身材娇小,天生一张娃娃脸,两腮圆润,眉眼笑得弯弯的,脸庞虽然年轻,气质却端庄周正,颇有几分佛相,活像观音身边的童颜龙女。

    眼前这少女举手投足间虽透露出不谙世事的天真,但发式与装扮却都是嫁作人妇的模样,徐喻记得崔国南膝下无女,便暗暗猜测起对方的身份。

    崔半晟适时介绍,“内子荣墨白。”

    徐喻忙垂下目光,恭敬行礼,暗暗思量。

    荣这个姓并不常见,他隐约记得前任大理寺正就姓荣,曾因发明了多种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逼供刑罚而在大理寺内一时风头无两,后来,荣寺正被人诬告渎职入狱,虽然最终洗清罪名,却不幸受刑过重,枉死在了自己亲手发明的刑具之下,如今,崔半晟顶的正好也是大理寺正之职,想必,这荣墨白就是前任大理寺正的女儿了。

    这样算算,崔荣氏应该已经年过二十,但容貌却只像十五六岁,稚气未脱。

    荣墨白也不多话,将笔蘸足了墨,笔走龙蛇,很快,薄薄的纸张上便多了一排苍劲有力的墨迹,力透纸背,只是看上去既不像字,又不像画。

    徐喻虽然不精通书法,却也不至于连字都辨认不清,但眼下却认不出荣墨白书写的内容,脸上不由露出羞赧的神色。

    “请夫人赐教……”

    荣墨白笑而不语,将薄薄的纸张反转过来,徐喻才看清那是“不言而喻”四个大字。

    徐喻姓徐名喻字不言,见他面露讶异,崔半晟颇为得意,转手将妻子写好的字递了过来。“好个‘不言而喻’,正合了徐御史的名讳,内子不才,精通反写倒书,还请御史惠存。”

    徐喻忙双手接过,大为赞叹,“崔府不愧为诗书世家,门生今日大开眼界,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