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生你的气了?你没有与她解释清楚吗?”

    “生不生气也不重要了,我写了亲笔信给她去救人,明明只需把信拿出来就能把姬老爷救出来,可她偏偏选择了最冒险的法子。”苏娘又喝了口酒,眼神有几分落寞,“宁愿冒着生命危险救人也不愿借用我的势力,可见她是一点都不愿与我扯上任何瓜葛了。”

    几日前她收到南面的来信,说是有外人闯入岛中,最后还没抓到人,让她留意地方官府有无异动什么的,只字未提姬老爷的事,可见她的那两个姐妹对此也是自知理亏,想着瞒过去。不过她也没有当回事,倒是姬墨舒的举动让她感到由衷的失落。

    姬墨舒的决心让她感到空前绝后的无力,这几日她都好像置身于虚无当中,陷入了从未有过的迷茫。她知道外头风起云涌,可她就是提不起劲,终日坐在这个院子里心如止水,好似坠入了空门。

    昔日那份雄心壮志在岁月中流失了些许名为意义的东西,对于未来,没有人见证的未来又或是孤苦伶仃的未来,她好像并不期待。

    “所以你就日日窝在此处不问世事?”苏大夫简直难以置信,虽说话本中常有海誓山盟、为情所困甚至殉情的描述,可她总觉得那是为了歌颂爱情而夸大其词,情爱之事不过是相濡以沫,正如她与芷儿,平平淡淡。殊不知原来真的可以让人性情大变,真是感慨万千。

    苏娘摇着头,“你不懂。”

    “不懂?”

    苏娘并未急着回话,而是起身取下屋檐下的鸟笼,掀开笼布,一只画眉鸟在笼中四处翻飞。这种源于岭南一带的鸟儿有着非比寻常的唱口,音色圆润,聪慧认人,自古以来便极受达官贵胄的欢迎。

    见鸟儿不断扑飞,她转头拿出一根白玉笛,朱丹薄唇对上笛嘴,随着一阵轻巧的吐息,一首田间小调就此回荡在这片山野中。鸟儿听到笛声就好似激起了某种反应,立刻叽叽喳喳唱个不停。她瞧着这极为懂得迎合人群喜好的画眉鸟,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

    直到小曲儿吹奏完毕,她才说,“都说黄嘴、黄脚、黄眼圈的画眉乃鸟中上品,嘴如钉眉如线,身似葫芦尾似箭,毛色纯眼水透,堂音圆润好唱口,此鸟在行家眼中称得上伶王。然而这样的鸟中之王尚不能遨游天际,亦不能繁衍后代,困在笼子里,终日只知迎合主人的喜好而唱歌。”

    话音落下,她忽然打开了笼子,原本安静下来的画眉鸟突然展翅高飞,只一个照面就飞到了不远处的梅树上,站在光秃秃的枝干上仔细梳理弄乱的羽毛。见状,她再次吹奏玉笛,而这时,那只方才还只知道迎合人群喜好的伶王却出人意料的并未开口。

    “而若是把它放出来,离开了鸟笼,它便再也无需听从主人的命令,成为了真正的鸟中之王。”

    闻言,苏大夫也是听出她在暗喻什么,颔首说道,“所以呢,小情人跑了,而你,堂堂镇国公主便躲在此处暗自神伤?又是养鸟又是作画。”

    “她不是我的小情人。”苏娘强调。姬墨舒从来都不是她的情人,那是她放在心尖上的爱人,眼下她也意识到曾经做的荒唐事,也曾抱有侥幸她的荒唐应该永不及史书上记载的那些穷凶极恶的达官显贵。可眼下姬墨舒已经做了决断,她也已经答应了她,若因着那份懊悔不甘藕断丝连,那她给出去的承诺又算得了什么?一国之君也该一言九鼎才是。

    “所以呢,你在这里躲着是撒手不管了?我只知道她的身边从来都不缺坤泽,还都是年轻漂亮的。”苏大夫挑眉道。

    “……”

    年轻漂亮吗?苏娘的心头突然冒出一股不爽之意,她扣住掌心,太过用力以致于指甲在掌心留下淡红色的半月痕。可转念想到姬墨舒离开那日悲愤又不见留恋的模样,她又表现的如同泄了气的皮球。

    两人的道总归是不同,曾经的交集让她们有幸发展了一段情,可终究抵不过最后的殊途无归。

    “你知道吗?以往的她单纯善良,就像一张白纸,有什么事都会过来问我,恨不得每日报备行程,可不知从何时起,她不再如以往那般待我。她变的愈发有主见,有了心思与城府,不仅有一群愿意为她赴汤蹈火的知己朋友,也有愿意助她的能人巧匠,不管做什么她都有能力独自完成,到了如今,她甚至都懒得麻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