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有人会被吵的睡不着觉,但我相信比起嗡嗡在耳畔盘桓的蚊子,人们总是更愿意听这些还存着那么点诗情画意的东西的。

    树根枯草叶子间,又催生的菌类作物,隋林认得的不算多,但足够他分辨生在跟前儿的那些,哪些能做一碗鲜汤,而哪些吃了得进诊所挂药水瓶。

    隋林是傅笙的跟屁虫,是小尾巴,傅笙走哪他要跟到哪里的。他不问前路去往何方,傅笙上坡,他也跟着,傅笙下山,他也随着,他只是盯着眼前的人,小心不要让他从眼前消失了,所以不管去哪里,他总会跟上的。

    跟在傅笙身边,有些事也许一辈子都不用考虑,而他也不是个喜欢多动脑子的人。

    毕竟他们总是人前人后的说着,隋哥儿能上学可不是脑子聪明,只是人笨,吃得下苦。

    有些人太聪明了,就不肯走读书的路,因为读书苦,有些人算计太多了,就顾不上算计卷纸上的数学题了。

    所以隋林能读得书,他哥读不得。

    傅笙学不好的,他算计的太多了。他要考虑怎么活下去,还要想着,怎么就栓得住狗崽子在身边儿待一辈子不走。

    他要走在隋林的前边儿,趟过一次又一次的浑水,再把正确的路指给人看,听我说的,要往那边儿走……那条路的尽头会有灯和光,也会是希望。

    身后的人正亦步亦趋地跟着,什么都不问,作死也陪着。

    傅哥儿年轻时,猴一样矫捷的身手上墙爬屋,下河捉鱼上树掏鸟窝,都是他干的出来的事情。

    隋林就只是蹲在一边儿等着,放着放了也好像没放的哨岗,只是等他他哥玩得够了,过来拍他一下后脑壳跟着去下一个地方罢了。

    偶尔也还充当着责骂分担器,偶尔,毕竟傅笙捅出特大号篓子的时候总是不多的。

    春里出门采几支花,夏里去树行子里粘知了猴,秋里树上除了枯黄艳红的叶也还有汁水丰沛的果子,冬里就去冻得不那么结实的湖面上战战兢兢地溜一圈。

    冻得没那么结实是常有的事,隋林栽下去过一次。

    砭骨的冷裹挟着迷蒙的昏胀。

    隋林冻得全身裂开一样的疼,又木愣愣地要睡,沉重的躯体和沾了水的棉衣坠着颤抖的魂灵不住地向下向下,抬头搁着清透的蔚蓝的水层看到的是熟悉的脸和戏谑的眼。

    他也许是在做梦,生死之间的事总记不清楚的,尤其是他知道拉他出来的除了身边的傅笙不会有再有其他人。

    当然害他跌了一跤摔进冰窟窿的也只会有他一个。

    他旁敲侧击地问着傅笙,从小到大,一遍又一遍地试探着,“你想我死的吗?那时候……”